一 

傍晚，發(fā)燒，迷迷糊糊睡著。

夢見一條公路，很長，但是很窄，只有一條車道那么寬。但依然劃分出了三條車道。上面沒有車，只有人。所有的人都跪著，赤足，四腳著地地前行。最右邊的緊急車道上一本接一本整齊地放著雜志。上面只寫著一條新聞：某人的女兒被殘忍地虐殺。

我在人們之中，跪地前行，翻閱雜志。接著，我坐在綠化帶中，穿鞋子穿得很費力。一個中年大叔遠遠地走來，我好著急，越著急越慢，等他走到面前，鞋子都還沒穿好。他提著刀，抓住我的辮子（奇怪地變成了雙馬尾），冷冷地說，“兇手就是你”。我發(fā)出刺耳的尖叫，“救命”。心里在一個勁地說，不是我啊，拜托你好好看看啊，不是我啊。圍觀的人扔過來冷冷的白眼，“叫什么啊”。

我費力地掙扎逃出，逃進一個商場的廁所隔間。可是他們來了，進來搜查。一個穿藍色運動裝的姑娘，用自己的背包，騙過了那些穿著黑西裝搜索我的人。“快走吧”，她微笑著目送我逃出商場。

終于回到家里。這個家，很像小時候住過的外公家老房子，很大，很舊，有很多房間。媽媽和阿姨在準備晚餐，妹妹和弟弟在歡樂地吃蛋糕。我匆忙地闖進屋子，我知道，他要來了。

我穿過一個個房間，驚慌失措地關(guān)掉所有燈，慘白的泛青的燈光。房間的墻上都留著很大的窗戶，如果不是深深的漆黑，就會被外面發(fā)現(xiàn)我的藏身處。我摸索著逃避，卻被抓個正著。

家里所有人都笑瞇瞇的，告訴我，沒事啦，不會有事的，然后繼續(xù)做自己的事兒。可是依然很害怕。我知道，此刻只有我才能救我自己。于是突然變得冷靜下來，我說，“我們談判”。

最終大叔表示，他愿意給我時間，不殺我的代價，就是讓我找出真兇。家人笑瞇瞇地說，你看，我們就說了沒事吧。

我冷靜了一下，動身去機場。那個女孩兒被殺掉的地方。然后開始盤查嫌疑人。三個女人，兩個男人。其中一個男人，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悠嘻猴玩偶，他戴著墨鏡，斜斜地看著我，說，“你還不醒嗎？”

我毛骨悚然地驚醒。茫然地坐了一會兒，覺得這個男人，大概不是兇手。

二 

公路和公路兩邊的倉庫。

倉庫很小很狹窄，堆滿了像是畫板和畫布一樣的東西，我只有小小的一塊立足之地。

著火了。我以為它們會就這樣燒光。

結(jié)果跑到外面，發(fā)現(xiàn)消防車早已就緒。

有一點淡淡的失望。好像有什么東西還沒開始就結(jié)束了。

超我在夢里依然展示了它強大的一面，但我不知道自己壓抑的是什么。

三 

買了回程的車票，但是沒有趕上車。

從來沒有見過的破落小車站?；颐擅傻奶鞖猓瑒倓傁逻^雨還很泥濘的地，以及潮濕的雨棚和灰色的人們。

頭發(fā)短而卷的售票員，把我們帶到一個灰色的候車室，說這是工作失誤，一會讓我們搭下一輛車回去。

我手里捏著兩張車票，隱約感覺邊上有人與我同行，好像是妹妹，不過看不清。

為什么總是做和公路有關(guān)的夢呢。

四 

以前的朋友來找我。她變成了小小的一只，像娃娃一樣大，電梯按鈕都夠不著。

我問為什么會變成這樣，她說最近壓力太大。

我抱著她，在街上走，似乎在目的地有方法可以幫到她。但我們始終走不到那個地方。

五 

夢見一只流浪小白貓，遠遠地看到我，向我跑來。我蹲下，摸摸它的頭，它順從地躺下讓我撓肚子。那一瞬間，我堅定地想自己要收養(yǎng)它，隨后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要把它打掃干凈然后種疫苗。于是開始給它捉虱子。手指梳開淺淺的毛發(fā)，能看到稀稀朗朗的黑色小蟲。貓咪沉默地躺著，粉色的小肚子起起伏伏，手感溫熱。

六 

最初的印象，是站在一面狼藉的山下。山上是斑斑駁駁的土黃色的地，有薄薄的綠植附著其上。幾個老鄉(xiāng)站在田地里眺望山上，惋惜地說，這幾年環(huán)境破壞嚴重，這一面山都毀啦。我問，那它以前是什么樣子呢？老鄉(xiāng)說，你看看你背后的山就知道有多漂亮啦。

我回頭，看到一片連綿的山，層層疊疊的梯田，青青脆脆的綠色。山脈的一側(cè)，有一片特別的植被。月白色的草，和長滿月白色葉子的樹，散發(fā)出瑩瑩的色澤，有星星點點的光縈繞其中，真的好美。

我握緊手中的單反，想著，這么美麗的景色一定要拍下來啊。

可是，我只能困在城中眺望那邊的山，去那邊的路有圍墻堵著。和我同行的幾個人都翻墻過去了，我好著急，可是墻太高爬上了跳不下去，只能繞道。

出了城門，我打到車，但無法說出具體位置只好查路線。司機師父慢悠悠地吃著午飯，一點也不著急，好脾氣地等著我。很快我找好位置，就出發(fā)了。在一個一面臨河的丁字形路口，車子因為轉(zhuǎn)彎的幅度太大，整個懸浮到公路外面，掉了下去。車子在河里越陷越深，我在水壓壓住車門之前把它打開，然后抱著一摞紙游了出來。司機好像不會游泳的樣子，我回頭把他拽了出來。

到后來，好像都沒能去成那片月白色的草地，有點可惜。

七 

夢到我有了一個女朋友，俏皮的短發(fā)，肉肉的身材，和我差不多高，我們一起去海邊。

海邊沒有沙灘，只有一階一階的樓梯通往水里。樓梯上擁擠著大群的小動物，只能從它們中間勉強擠過去。我從一群毛茸茸的企鵝中間穿過，那些細小的絨毛在我眼前迎風招展，實在萌到不行。我伸出手摸摸一只企鵝，它很酥糊地閉上了眼睛蹭我的手掌。

海里漂著很多海膽，隨著波浪浮浮沉沉，我們沒能下水。

回到家里后，女朋友跟我講了很多東西，我們聊得很投入。醒來完全不記得內(nèi)容了。

八 

夢到自己在被吸血鬼下了通牒，他要來追殺我。我除了等待審判和無用的躲藏外別無選擇。劇情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這種被人追著無處可躲的恐慌和焦急。

之前也做過類似的夢，夢到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，要去高考考場，但是不認識路，也打不到車。

同樣的感覺。

也許這樣的焦慮是來自于工作，但我不想逃避，瓶頸只有突破才有其意義。

九 

在碼頭邊，好像是船靠岸的時刻，許許多多人擠在一起，迎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歸來。

我被成堆的人推擠著，心中很茫然。似乎是在等一個人，卻不知道那個人是誰，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。

身邊人潮涌動，忽然間瞥見一個人，混沌的心像突然被喚醒一樣支使我撥開人群沖過去，揪住他，想要把這巨大的沸騰的思念一股腦兒塞給他。

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他身邊有個夫人，在努力把我扯開。

他像是失憶了一般，不記得關(guān)于我們的任何事，不記得我。

我努力搜索著腦中所有的記憶，都是和他之間點點滴滴的片段，聲淚俱下地向他訴說著這些故事，問他“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？”

看他皺著眉頭陷入思索，心下掠過一片歡喜，我成功了嗎？我喚醒他了嗎？他想起來了嗎？

卻突然意識到，自己什么都忘記了，卻只記得他，那些零零碎碎的回憶，對我而言是不能放手的珍寶，對他而言卻已是前世。原來我和他相識于第一世，在民國的動蕩時光中相戀，也許是我在熱戀中死于非命，也許是對他的執(zhí)著太過熾熱，讓我掙脫輪回前來尋找他。

那么此刻的我究竟是人，還是魂魄，還是鬼？無論如何，我都無法繼續(xù)再愛他了，忍痛放手吧，他現(xiàn)世的快樂安穩(wěn)不該被我的前塵舊夢牽絆住。

人世的時間對我而言很短暫，一瞬又過了許多年，他已到了告別人世的時刻。我追隨他的魂魄，來到一片空曠的冰川，碧藍天空和白色冰川相接的盡頭，停著一只熱氣球。我始終無法追趕上他，眼睜睜看著他走進熱氣球，魂歸天上。他自始自終都仰著脖子，不曾再往這人世間看過一眼。

忽然感到無比的孤獨。根本沒有傳說中的三界守護者來押送我去投胎，而他走后也不再有人記得我，我是被這個世界的規(guī)則拋棄的魂魄，不屬于這個世界，卻要存在于這個世界，茫然不知該去向何處。

夢里的一切太過真實，醒來恍惚了很久。也許是昨晚真有這樣一個迷途的魂魄來到我枕邊講了她的故事，也許這已是孤獨的她與這個世界產(chǎn)生聯(lián)系的唯一方式了吧。

十 

夢到和一位前輩聊得很投緣，具體談話內(nèi)容已經(jīng)記不得了，最后分別的時候她告訴我“這十三年你不要多想，要沉下心來做手里的事情，你想要的東西自然都會有的”。

早晨醒來照鏡子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，那位長輩的臉部輪廓，和鏡子里的自己有幾分相似。

文/園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