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在飛機降落到埃里溫國際機場之前，你就已經(jīng)被亞美尼亞的神話所包圍了。當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，等待降落到跑道上時，你可趁機望望窗外的風景。在你面前，有如明信片上的照片一樣美麗的就是亞拉拉特山。它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山之一，毋庸置疑也是宗教地位最高的山之一。雖然三大亞伯拉罕宗教(猶太教、基督教與伊斯蘭教)的教徒在許多事情上存在分歧，但他們都相信《舊約·創(chuàng)世紀》中的描述，即當上帝讓世界發(fā)洪水的時候，諾亞方舟最后停泊的地方就在亞拉拉特山。

雖然有許多人不相信諾亞方舟的故事，但在高加索的這一部分地區(qū)，確有一些地理證據(jù)表明這里曾發(fā)過大洪水。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雖然洪水無疑為當?shù)氐拿癖妿砹藶碾y(并在此之后，被他們的民間傳說收錄進來，口耳相傳)，但洪水影響的也可能僅僅是一小部分地區(qū)。一些地理學家與考古學家曾暗示洪水可能是海嘯造成的，而在古代人看來，那就是上帝在發(fā)怒。亞拉拉特山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屬于亞美尼亞了，它是國境線另一側(cè)的土耳其的領(lǐng)土，對這一點亞美尼亞人格外敏感，但是這座山依舊是亞美尼亞人的民族認同的一個重要的部分。亞美尼亞民族自稱是諾亞最小的兒子雅弗的后代;亞拉拉特山出現(xiàn)在國徽與銀行發(fā)行的紙幣上;在亞美尼亞的古代傳說中，亞拉拉特山是眾神之家，這點非常像古希臘的神都居住在奧林匹斯山一樣。亞拉拉特山主宰著埃里溫的天際線，亞美尼亞人稱，這是一個永恒的提示，即人類在地球上生活是因了上帝的恩澤。

然而，亞拉拉特山遠不是亞美尼亞唯一有神話起源之說的山。阿拉山就是為了紀念古亞美尼亞的國王阿拉而命名的。尼尼微城的女王塞米勒米斯愛上了阿拉。當阿拉拒絕了她通奸的企圖時，塞米勒米斯的愛意轉(zhuǎn)化為了暴怒。她發(fā)動軍隊攻擊亞美尼亞，阿拉在戰(zhàn)斗中喪生，這讓苦戀的女王更加瘋狂。她試圖通過親吻，讓他逐漸腐爛的尸體復活，并嘗試用她的巫術(shù)令他重生，但是都不奏效。塞米勒米斯把阿拉埋葬在了阿拉山腳下，他的靈魂在鉆出地面的時候，將這座山的形狀變成了一個沉睡的人的樣子。如果你近距離觀察，你幾乎可以看到在山坡頂端的一個人臉的輪廓。這就是阿拉的臉，他已長眠于地下。

亞美尼亞的神話與史實經(jīng)常糾纏在一起，考古學家要做的就是嘗試將事實從虛構(gòu)中分離出來。亞美尼亞族認為他們的祖先發(fā)源于東土耳其地區(qū)、圍繞凡湖一帶的烏拉爾圖王國。烏拉爾圖人最初崇拜自然，他們早期供奉的神靈反映了這一點。而當亞美尼亞被美索不達米亞人、伊朗人及希臘人入侵之后，亞美尼亞人受到了他們深深的影響，信奉的神的數(shù)量猛增，也包含進去了這三種入侵者的文化中最重視的神靈。

中部的加尼寺是最能體現(xiàn)早期文化與宗教交融的地方。1945年發(fā)現(xiàn)的一個希臘刻印，將建造加尼寺歸因于“太陽神梯里達底--偉大的亞美尼亞毫無爭議的國王”，由此可推測加尼寺的建造時間為公元66至77年。這個寺是梯里達底一世國王給他希望結(jié)交的瑣羅亞斯德教的太陽神密特拉的獻禮。有人持有異議，因為寺內(nèi)也存放了一尊羅馬帝國的皇帝圖拉真的雕像，亞美尼亞當時位于羅馬帝國的邊緣地帶。無論哪種情形，早期的亞美尼亞人都相信自己是太陽神的子孫。

亞美尼亞是世界上第一個宣布將基督教立為國教的國家，所以在4世紀初，政府頒布了一道法令，要求摧毀亞美尼亞境內(nèi)所有異教徒的朝拜地。出于一些原因，加尼寺是大摧毀時期唯一保存下來的寺院，它沒有被毀掉用來建基督教堂，折衷的結(jié)果是在它的旁邊蓋了一些教堂?？脊艑W家已經(jīng)能夠證實，那時寺院圣所內(nèi)部的圣壇與祭祀的雕像都已被移走，寺院已經(jīng)喪失了宗教功能，變?yōu)樘堇镞_底三世的姐姐的夏宮。她應該有極好的建筑品味，給自己選擇了如此絕妙的度假地。

然而，亞美尼亞在接受基督教的時候，也在基督教中融入了自己之前的信仰：在普通人的心中，圣經(jīng)人物的身上都被賦予了之前的神靈的特征與能力。亞米尼亞的火、光與戰(zhàn)爭之神維哈根的形象，最初就融入了希臘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形象，之后還融入了加百利天使的形象，來塑造一個合成的英雄，這個形象在亞美尼亞的肖像中很特別。維哈根的雕像在內(nèi)姆魯特山(古亞美尼亞的一部分，現(xiàn)在屬于土耳其)依然可見，在埃里溫還有許多他的現(xiàn)代版本。類似地，亞美尼亞人心中耶穌基督的表兄，也是他的第一個門徒圣洗約翰的形象，就是維哈根、希臘戰(zhàn)士泰瑞斯與前基督教時期亞美尼亞的雷神卡拉佩特(長發(fā)，渾身閃閃發(fā)光，戴著紫色王冠與十字架)的形象的綜合體。

直至中世紀，無論是異教還是基督教的神與圣人，都持續(xù)影響著亞美尼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。通常，教堂與其他重要的建筑都建在一些奇跡發(fā)生過的地方。在公元301年，先覺者圣格雷戈里看到了一個景象--基督從天堂下凡，拿一個金斧頭砸了一塊地，以此告訴他亞美尼亞的第一個大教堂應建的位置。埃奇米阿津教堂，意為“獨生子下凡地”，就建在了這里，從此它一直都作為亞美尼亞使徒教堂的主教堂。埃奇米阿津教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教堂，因為位于早期的異教寺院旁，它也標志著亞美尼亞兩大信仰體系間的過渡。

然而，這并不是唯一一個發(fā)生在先覺者圣格雷戈里身上的奇跡。為了在充滿敵意的地區(qū)堅持自己的信仰，他被人用水、熱煤渣等施以酷刑，還被扔進了地牢，之后又被丟進了滿是污泥與毒蛇的深坑中。由于有上帝的保護，格雷戈里在那個深坑中，頑強堅持了14年。一個寡婦在夢中收到了上帝的命令，每天都向深坑里扔一條面包給格雷戈里吃。為了紀念圣格雷戈里的痛苦遭遇與他不動搖的信念，在深井上方蓋了一座修道院。這座面朝亞拉拉特山的修道院，被命名為霍爾?維拉布修道院?，F(xiàn)在，朝圣者依舊會到這里為圣格雷戈里祈禱，他們還可以順著一個有25個楞的梯子，爬進這個直徑5米的圓形深坑里，來體驗一下當年圣格雷戈里的感受。慶幸的是，深坑里的蛇被移走了，人們不用擔心這件事了。

大量朝圣者與游客也會前往格哈德修道院，這里已被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，它坐落在離加尼寺不遠的地方。這個修道院也是圣格雷戈里建立的，依傍著他經(jīng)常去祈禱的洞穴邊的天然泉水。

在基督教傳入亞美尼亞之前，這處泉水就已經(jīng)是一個神圣之地。在今天，朝圣者的行為依舊體現(xiàn)著古代的傳統(tǒng)：在踏進這里前，要往懸崖上扔一顆小石子，來確保你的心愿能實現(xiàn);在修道院的灌木和大樹上，還會看到小碎綢帶綁在枝杈上，每一個小碎綢帶都是一個信徒留下的，代表著一個禱告，通常是沒有孩子的女人祈求一個孩子，或者有人給生病或痛苦中的人祈求減輕折磨。

格哈德修道院的洞穴內(nèi)，有一個方形的、從巖石中開鑿出來的小教堂Zhamutun，它的大門與浮雕上有很多圖案，這些圖案在耶穌誕生之前就存在，至今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了。你可以留意那個口中含著鏈子的公羊圖案，公羊還拉著兩頭尾巴上系著龍頭的獅子;還有那雕刻精細的奇幻的鳥身女妖塞壬的圖案，她有女人的頭，還戴著王冠。雕刻得看上去很像基督教的十字形的東西，實際上是亞美尼亞人從青銅器時代開始就一直沿用的建筑的裝飾物。這些十字形的東西很像納粹黨用的卐字記號，構(gòu)成十字的每一段都向右彎曲。它遍布在絲綢之路沿途，很形象地代表了太陽與它的光線，或是搖曳的火光。這個神圣的符號于20世紀30年代被德國納粹盜用了，它從那時起才有了負面的政治意味。

全年的任何時間去亞美尼亞參觀修道院、教堂或登山都可以，但是如果你能選擇何時去，又希望真正體驗到古亞美尼亞的文化，就在一個重大節(jié)日的時候來亞美尼亞吧。納吾肉孜節(jié)的傳統(tǒng)慶祝活動，在每年的3月21日(春分)舉行，標志著春天的開始與波斯新年的開始。雖然它不是一個官方的公共假日，亞美尼亞還是舉國歡慶，特別是那些伊朗裔與庫爾德裔的人。據(jù)推測，納吾肉孜節(jié)在這里已經(jīng)被慶祝了至少3000年了：每樣東西都要被徹底清潔，來掃除上一年的壞心情;人們還要穿上鮮艷的衣服，這象征著對抗冬日艱辛的勝利;親朋好友還要一起歡喜聚餐，迎接新年。

有點類似印度的胡里節(jié)，在Vardavar節(jié)時，亞美尼亞不論何種社會群體的人都聚到一起，互相用水桶、水氣球或水槍把對方澆透。這一天是復活節(jié)后第98天，僅此一天，社會等級可以被拋向腦后，任何人都能當作被澆的對象。孩子尤其開心有這個機會把家長和老師弄成落湯雞。慶幸的是，Vardavar節(jié)正趕上熱天。雖然Vardavar節(jié)被加到了基督教堂的日歷上(因此，它的日期隨復活節(jié)的日期而定)，這個節(jié)日卻發(fā)源于前基督教時期。古代亞美尼亞的女神Astghik，掌管“水、美麗、愛與生育”，所以在夏初收獲的時節(jié)，人們就會為她獻上禮物，包括水與玫瑰。如果你在Vardavar節(jié)上被潑了點水，或者被澆透了，你在來年就會有好運或者一個健康的身體，因為女神已經(jīng)將她的祝福賜予了你。只要確保你穿了不擔心會被水弄濕的衣服。

如果9月底來，就會在圣油獻祭儀式上感受到神話與當代宗教行為的結(jié)合。圣油是一種融合了橄欖油與48片芬芳的香草與花朵的混合物，這些香草與花朵必須是在亞美尼亞教堂的重要儀式上使用過的，包括洗禮、供奉新教堂的儀式或亞美尼亞教堂牧師的委任儀式。先覺者圣格雷戈里(又是他!)在4世紀的時候，制作了第一批圣油，它的核心元素都極具象征意味。橄欖油代表了和平與和諧，這點參考了大洪水之后，一只鴿子叼給諾亞的橄欖枝，它也象征了上帝與人類之間的契約。芬芳的香草是因為它有療傷或滋養(yǎng)生命的特性而入選。

亞美尼亞是一個龐大且復雜的國家。它的民族與文化并不是孤立于周圍環(huán)境發(fā)展的，而是在發(fā)展中不斷吸收不同的思想，將之融合進自己的體系。雖然神話與傳奇有時不可避免地與史實相違背，它們還是揭示了一些真實情況，這對現(xiàn)今的人依舊很有價值。我們能夠從這些口耳相傳的古代故事中了解很多，比如季節(jié)交替與農(nóng)歷的重要性，早期亞美尼亞人對水與收獲糧食的重視，他們對圣靈不動搖的信念是如何激發(fā)他們?nèi)〉昧私ㄖ?、工程與藝術(shù)上的成就的。無論你計劃來亞美尼亞旅游的時間有多長，你都不能也不會希望避開亞美尼亞的過去與它的神話。